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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自《顧孚佑是我的德文老師~》

專題報導:來自奧地利的老外,追著冒煙的摩托車跑,他像唐吉柯德一樣挑戰台灣不文明的社會現象

潘國正/竹市專訪
 
 日本人中村夫婦入住埔里的Long Stay,住了二周後,批評埔里機車多、狗屎多、空氣差,不適合人居住而提出解約。中村夫婦面對埔里人的反彈和媒體的追逐,甚至有人以「真心換絕情」回應,最後中村夫婦離開埔里時,可以用「狼狽」來形容。
 
 「中村夫婦說的是實話,也是很多住在台灣的老外共同印象。」三十九年前從遙遠的奧地利,以傳教士身分來到新竹學華語,已經取得台灣永久居留證的顧孚佑老師坦率的說,台灣的環境衛生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

 自認為前世是台灣人,台灣是他的故鄉的顧孚佑老師表示,台灣人很有人情味,對外國人很有耐心,這是優點。只是台灣的環境、衛生以及缺乏尊重他人的觀念,還要加油,他就經常「取締」和「制止」違反環境生態和製造髒亂的行為。
 
 居住在新竹市的後花園:十八尖山登山口的顧孚佑,認為遠離塵囂是最佳的居住環境,沒有噪音、污染最少,還利用小菜圃栽種有機蔬菜。只是,三月間新竹市政府舉辦賞花月,大量人潮湧入十八尖山,卻帶來污染和噪音。
 
 他看到一輛冒黑煙的摩托車上山,就追著跑,追到駕駛人就提出告誡說:「先生,你的機車冒黑煙,影響別人的健康,該修理修理了,不然會被警察抓!」
 
 這位機車騎士面對一個老外的糾正,不禁反問,「你是誰?管這麼多?關你什麼事?」
 
 顧孚佑雙手一攤說,台灣會冒煙的機車是減少了,但是機車污染還是頗為嚴重,出門一天就等於吸了半包煙,如今冒煙的機車卻跑到後花園來了。他會出面糾正,是認為不妨礙別人健康的行為,是每個人都應該有的義務。
 
 不只如此,他也對新竹高商在賞花月登山口旁,豎立一排綠色的鐵皮感到不悅,認為這好像是個工地一般。因而出面到新竹市政府政風室,列舉多項不符合環境和生態的意見,要求市政府改進。
 
 這種大多數台灣人認為是「管閒事」的事,是顧孚佑生活的一部分。他的正業是在新竹市青草湖社區大學教外語,向「馬馬虎虎」的社會挑戰是他的「副業」。
 
 他就像唐吉柯德,向風車挑戰,挑戰台灣的文化和不合理的現象。
 
  雖然他住在台灣這麼久,理應理解台灣的文化、甚至融入台灣社會,但是他在奧地利接受的基礎教育和累積起來的生活態度和價值,並沒有改變過。
 
 他經常寫信給政府檢舉違反環境衛生的行為,看到有人在路邊焚燒垃圾,他會上前制止,如果沒有人在現場,他也會找水撲滅火勢。只是,他疑惑的的問,為什麼有些人會不顧社會秩序、影響他人健康的違法事件,而且會有這麼多。
 
 他更認為不在乎、鄉愿、縱容和不守法的觀念,反映出台灣社會的法治觀念薄弱。惡性循環的結果,只會讓環境衛生更為惡化,影響市民社會的生活品質。
 
 顧孚佑今年六十三歲,懂得英德法俄等語言,早年曾在成大、中興任教,那個年代這兩所學校附近都有嚴重污染,他無法理解學校師生為何能忍受,因此和年輕教授深入查究,帶著朋友和學生前往抗議。
 
 他到污染工廠理論時,業者正在吃飯。顧孚佑質疑為什麼要污染環境,業者說,「我們一家人都要吃飯啊!」顧孚佑正色的斥責說,「你要吃飯,我們要呼吸。」
 
 顧孚佑撂下狠話說,如果再不改善,就要帶學生來工廠抗議。當時還是戒嚴時期,誰敢上街頭抗議?結果經由顧孚佑鍥而不捨的抗議,最後兩家污染工廠都搬家。
 
 喜歡騎馬的顧孚佑,經常會在青草湖一帶騎馬,穿梭在山徑間。有一次他騎馬看到一輛小貨車把廢棄的家具垃圾倒入山谷,他人還在馬上就忍不住大聲斥責,偷倒的人看到怎麼有一個老外在罵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把地上的垃圾載走。
 
 顧孚佑回想說,當時他好像加拿大國家公家騎在馬上的警察。言畢開懷大笑。
 
 顧孚佑說,容忍是美德,只是台灣人對不公平不正義的事都能容忍,導至環境生態一直被破壞。
 
 以前他到交大博愛校區打網球,會聞到燒焦的味道,有一次又聞到濃濃的燒焦味。當下他放下球拍,循著味道追查原兇,結果是新竹動物園露天焚燒垃圾,他向動物園抗議,並寫信向市長告狀。
 
 前後檢舉了二、三次,加上媒體報導,動物園終於設立小型焚化爐。現在他經過動物園都會探頭看看這座焚化爐,因為這是他的「戰利品」。
 
 如果他看到有人露天焚燒垃圾,會毫不客氣的上前制止污染環境。有一次被制止的人反問「你是誰?管這麼多!」,他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證件說,「我是新竹市公害防治協會會員」。
 
 現在回憶起來,他笑著說,他好像是FBI的人,掏出證件一樣嚇人!
 
 新竹市區一家紡織廠發生大火,濃煙和惡臭四散,讓顧孚佑感到恐怖,因為究竟燒的特質會不會危害人體,民眾要如何因應,政府都沒有告訴人民。於是他開始展開投訴,環保局、消防局、政風室、市長室通通收到他的投訴。
 
 接獲政府回應後,他還每天去現場勘查處理進度,最後環保局長、消防局長都親自打電話向他說明,且全部熄滅後,他才罷休。他認為
這種可能造成公共災害的事故,政府有義務把資訊充分公開,讓民眾知道。
 
 顧老師說,容忍是中國人的美德,但是對不公平不正義的事都容忍,是不對的。
 
 還有一次,顧孚佑買的啤酒,放在家中沒有動它,室溫也不高,它竟像炸彈一樣爆開。他開始尋找玻璃瓶子破裂的原因和責任,為此拜訪六、七個單位,展開一連串的申訴。
 
 首先他找賣啤酒的銷售店,銷售店說他們只負責賣東西,要他去新竹經銷商投訴。他打電話詢問,答案是應該向台北總代理商反映。顧孚佑再向總代理商反映,總代理商只說他會向德國總公司反映,就沒有下文。
 
 顧孚佑不甘心,接著找新竹市政府保護消費者單位投証,卻要他去找衛生局,衛生局說只管瓶子裡面的東西,瓶子爆裂不屬於衛生局業務。他再到菸酒公賣局新竹分局詢問,答覆是公賣局不賣這種酒,必須找進口代理商。
 
 為了一瓶爆炸的啤酒,顧孚佑從販賣商、新竹代理商、總代理、市政府消費管理單位、衛生局、菸酒公賣局,前後六個單位都找不到滿意的答案。最後他找上新聞記者,記者打電話給總代理商,才獲得願意親自慰問顧孚佑,並取回破裂玻璃寄到德國分析原因。這場風波才告一段落。
 
 顧孚佑追根究底和擇善固執的精神,讓人折服。他笑著說,還是媒體有力量,台灣還是有向上提升、邁向文明前進的動力。
 
 儘管有這麼多不滿意,但是顧孚佑深愛台灣,這裡的一切讓他感到溫暖。他更希望台灣成為一個尊重人的社會,讓人有尊嚴,從廣設行人道和單車道做起。他喜歡騎單車,只是在台灣騎單車很危險,於是就開車,惡性循環就出現了。
 
 在奧地利、荷蘭等先進國家可以騎單車上班、到達與人民有關的政府單位辦事。他曾建議新竹市政府設立單車道,得到的答案是:新竹市海邊十七公里就有自行車道,讓他啼笑皆非。在郊外設單車道,不稀奇,能在市區廣設單車道,才是有能力的德政。
 
 他反問,每天有多少學生是騎著單車上下學的,這些弱勢學生的安全,政府是不是應該重視呢?縣市長是不是也有孩子騎單車上下學呢?政府要體貼人民,就應該設身處地、更細膩的從老人、孩子、女性,甚至寵物的需求著想,如此就可以更得民心了。

在台灣當神父,也在台灣還俗的顧孚佑/圖
 
 潘國正/竹市專訪
 
 有歐洲人一板一眼的性格顧孚佑,看不慣就管閒事。只要一上報,就有人說,「那個住在十八尖山上的老外,又在發脾氣了!」顧孚佑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出來。
 
 慕尼黑大學畢業、思斯布魯克大學取得碩士學位的顧孚佑,經歷很特殊。出生在美麗的奧地利,二十四歲到台灣是天主教會的修士,在新竹華語學院學習二年華語,老師給他「孚佑」這個名字。後來他發現原來也有一位神明叫「孚佑」,他是八仙之一的呂洞濱,因此家中就擺了一尊呂洞濱的神像,和一幅孚佑帝君的畫像。他笑著說,這是裝飾用的,不是拜拜用的。
 
 華語學習結束,顧孚佑到台北徐匯中學擔任英文老師。喜歡吹薩克斯風的他,在學校組織學生樂團,培養出著名歌手劉文正等人,他曾帶著劉文正等學生,到新竹少年監獄表演。
 
 顧孚佑後來晉升為神父,卻也因故在台灣「還俗」,成為自由人,曾經在清大、交大、成大、中興大學等教授英、德等外語。有一次一所大學未及時辦他辦好工作証,讓他停留在香港機場長達一個星期之久,就像電影「機場情緣」一樣。這七天他就睡在機場內的椅子上,就在洗手間洗澡,以機場為家。
 
 香港機場有一位和他同病相憐的人,偷偷告訴他,可以從機場一個小門溜出去買水果。喜歡吃台灣香蕉的顧孚佑,就天天買香蕉吃,最後終於等到證件,才得以順利來台灣任教。
 
 離開神職工作,常因為簽證問題感到困擾,每次到時間急迫到辦不下來,就寫「向台灣友人告別信」類似告別的信,他寫了好幾回。因為許多次都失望得打包行囊,卻峰迴路轉的在友人協助下取得簽證。但是也有很多次辦不下來,他就沮喪得向台灣友人寫告別信。
 
 二○○四年終於台灣永久居留證,成為正港的台灣人!他用中國人常用的成語向協助過他的友人說:「好事多磨」。
 
 顧孚佑到台灣時,一九六七年的台灣是香蕉王國。二○○四年的台灣已成為電腦王國、半導體王國,他伴隨著台灣從農業社會走到資訊社會。顧孚佑曾經有整整六年沒有回到自己的母國。
 
 儘管有多次告別新竹的紀錄,但是顧孚佑回到奧地利,卻一直想念著新竹,甚至會想到會掉眼淚,他的友人表示,無法在台灣居留,在奧地利超市看到架子上的工具貼有Made in Tawian的條子,就想到台灣,眼淚就不知不覺掉下來。
 
 他認為前世就是台灣人,台灣本來就是他的故鄉。反而是他對奧地利沒有太多的留戀,像一些老同學一個個走了,他卻不會特別想回奧地利。
 

 顧老師一生對環境生態都非常執著。他認為,人是過客,土地是永久的,每個人都對土地有責任和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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