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引用自此
心靈捕手
了然最近以錄放影機觀賞一部自己預先錄下的 Video Tape 電視長片，她的片長約為三小時，但我卻用了將近五個鐘頭才看完那部影片…
過去我常在觀看影片中按下 Pause、暫停鈕，為的都是諸如尿尿、伸伸腿或者喝杯飲料之類的 Break；但那一夜了然讓 Video Tape 前後共 Pause、暫停大約兩個小時，影片中有太多太多的對話與情節，一直讓了然情不自禁地按下錄放影機的 Pause 鈕，接著整個人就低頭陷入深邃而幽遠的神遊沉思中…
那部影片的片名為 Good Will Hunting，台灣的中文翻譯為「心靈捕手」；她的導演是 Gus Van Sant、葛斯範桑，演員則有 Robin Williams、羅賓威廉斯、Matt Damon、麥特戴蒙以及 Ben Affleck、班艾佛列克等人；該影片後來以細膩而感人的劇情拿下 Oscar、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原著劇本獎」…
該影片劇情的開始是一位 MIT、麻省理工學院知名的數學教授，在學校長廊的公佈欄出了一道相當難解的數學題，過去只有如愛因斯坦等 2~3 人曾解出該題的正確答案；影片中，前述難解的數學題卻被一個年輕的清潔工（麥特戴蒙飾）輕易解開了！那個名叫「威爾杭特」的年輕清潔工由於內心深處烙印著纍纍傷痕的童年夢魘，因此就顯露出相當憤世嫉俗與叛逆不羈的乖戾性格…
威爾杭特在麻省理工學院擔任卑微的臨時清潔工，他很喜歡到 MIT、哈佛學生們經常出入的公共場所，以艱深的學術論述挑釁那些家世顯赫、學養專精的尊貴大學生；也常和幾名在營建工地打零工的死黨朋友四處找人打架滋事，由於他犯罪的頻率高得驚人，最後終於被少年法庭的法官判處重刑而送進少年觀護所…
前面提到的那位 MIT 數學名教授，認為威爾杭特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世紀的愛因斯坦，但一個聰明絕頂的天才若無法得到正確的學理指導與方向指引，他的潛能將無法得到充份的發揮，並可能因誤入歧途而成為一名天才型的罪犯！後來那位數學教授出面向少年法庭的法官求情，在附加「必須接受心理輔導」但書的情況下，數學天才威爾杭特總算獲得有條件的保釋而得以免受牢獄之災…
數學教授當時找來五位泰斗級的知名心理學家對少年犯進行心理輔導，卻都被威爾杭特以犀利而嚴謹的論調百般駁斥後一個個敗北出局！最後教授只好求助於他的大學室友，由 Robin Williams 所飾演 Bunker Hill Community College、邦克山社區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尚恩麥圭爾，接下來影片的劇情就進入「尚恩 vs 威爾」一老一少心靈對話的精彩時段了…
「尚恩 vs 威爾」的心理輔導以「每週一次、每次一小時」的方式進行，在心理輔導的初期，威爾的態度和先前一樣並不給尚恩任何的好臉色；就在尚恩一幅逆風破浪而行的小舟油畫被威爾羞辱而萌生退意時，他突然查覺出原來威爾是因為內心深處一直烙印著極為嚴重的童年夢魘，而刻意閉鎖心靈並以消極的不合作態度來保護自己，於是尚恩就改採突破心防的策略去對威爾作 Approach…
隨後尚恩以自己童年現身說法的故事，把威爾長年來固守的心防徹底摧毀瓦解了！原來那一老一少都有著相同不幸的童年生活，酗酒的父親以板手、棍棒、皮帶殘酷毆打妻子與兒女！當威爾去除心防並將長年埋藏於內心最底層的童年夢魘一一作了傾訴之後，尚恩緊緊摟著慟哭失聲的威爾，此時尚恩一再重覆著的那句「It’s not your fault、那不是你的錯」就把整部影片推到劇情的最高潮…
前述「尚恩 vs 威爾」的心理輔導前後共進行 7 - 8 次，在療程過程中，故事裡另穿插著「工作 & 愛情」的情節；數學教授為天才威爾安排如國安局等機密性的高薪工作，而威爾當時也和一位哈佛高材生的富家女在纏綿愛戀著；但威爾幼年受創的心靈卻讓他一直都提不起勇氣去面對現實，他先用刻薄而尖銳的說詞去駁斥工作，接著再以「我不愛妳」那一句違心的話語推辭富家女的摯愛真情…
尚恩在得知威爾前述的退縮行為之後問他：「你有心靈伴侶嗎？就是能觸動你心靈的人！」威爾回答說：「我的心靈伴侶就是莎士比亞、尼采、康德等人。」尚恩於是告訴他：「很好，只是他們都死了！你可以知道全世界的事，但發掘的方法就是去嘗試！」接下來的一句「Just Follow Your Heart」終於讓威爾走出長年的陰霾也從此獲得了心靈重整，並同時接納教授所代為安排的工作和前述哈佛高材生的摯愛伴侶…
我在前面用一千五百餘字來描述某一部長片的劇情，是否了然對於該影片的情節有著特殊的情愫與感懷？沒錯！那一夜從影片開始播放起沒多久，我就穿越時空並讓思緒飄回到自己的少年、青少年以及青年時代裡…
心靈捕手片中那位「虛擬劇的威爾」與現今「實境中的了然」，在成長的境遇方面竟然有大量重疊的雷同之處，而那些雷同至少包括有「數學天才、酗酒父親、童年夢魘、打架滋事、叛逆不羈、閉鎖心靈」以及「心靈重整」等等的七大項目…
了然現在先來談談「數學天才」的相關話題…
三十餘年前在成大唸大一時，我們的微積分授課老師是一位個子嬌小、長得相當標緻的年輕單身姑娘，當時我們共有甲、乙兩班，每班各約四十名學生，而其中有一半都是僑生… 在化工系裏女生並不多，甲、乙兩班加起來總共才只有七位；換句話說，我們男生共有七十幾人！前述單身、年輕、標緻的微積分老師，在當時是七十幾位小男生彼此心照不宣大家共同暗戀的對象…
微積分老師在授課時常以白色粉筆在黑板上列出一大串數學方程式，隨後她會用近乎挑釁的口吻問道：「誰敢上台來解方程式？」當時固定會舉手上台的就是 Master 了然！我除了能夠輕易寫出正確的答案之外，很多次了然甚且調皮地在老師出題的某處以紅色粉筆畫個圓圈圈，並在圈圈旁打了一個大問號，那是我點出她出題的錯誤之處！每次被我糾正、修理時，微積分老師都會滿臉通紅地趕緊擦去那個大問號並迅速作了更正…
微積分那個課程在當年是僑生們的最恨，因為他（她）們的考試成績經常都是個位數，當時在我們系裡的許多課程都有「加分」的慣例！所謂的加分就是老師把全班學生的考試成績「平等」地加上某個數字，這麼做的目的是想要墊高僑生們的成績分數，但加分有一個上限：全班的最高分不得超過一百！當時了然和微積分課程一樣都是僑生們的最恨，因為我沒事幹就考個一百分，如此一來就沒有所謂加分的空間了…
一次下課時，微積分老師遞給我一張小紙條，她要了然當天晚上去她租賃的房子一趟，我在接下來的另幾堂課裡根本就心不在焉、無心聽課，當時心中一直遐想著：「卯死ㄚ！這下子我總算可以編織一個美妙的師生戀綺夢了！」那晚去了她的住處之後，了然才從甜蜜的夢境中驚醒過來；原來她有事需要去美國半年，她已向學校當局辦妥請假的手續，但她在台南市有一個數學家教的工作須找人代理！Well，了然就是當時被她選上的數學家教「代課老師」…
等接了那個家教的 Job 之後，了然才赫然發現我的學生竟然是一名在台南女中就讀高三的大女生，她是一位白姓商船船長的掌上明珠；而在台灣以一歲差距任職家教老師的應該算是相當罕見的… 半年後了然把那家教的工作交還給微積分老師，在最後一堂家教課裡，那位大女生靦腆地問我：「嚴老師的數學真厲害！請問您是成功大學大四的學生嗎？」了然當時不敢掀開自己那張「大一新鮮人」的底牌，只好羞紅著臉並胡亂地點了點頭…
剛剛談過七項雷同中的「數學天才」，接下來我要講「酗酒父親、童年夢魘」以及「打架滋事」的那三項…
過去我曾在文章中提到了然的流氓父親以及我睡在武士刀上頭的故事，了然和「心靈捕手」一片中的尚恩、威爾同樣都有一個酗酒的父親，但我比他們兩人幸運一些；當年被我那喝醉酒的父親痛毆一頓的，都是他的流氓仇家而不是他的妻兒… 而了然的「童年夢魘」則有以下的幾項：（一）看著父親的仇家拎著武士刀上門尋仇的血腥鬥毆場面。（二）眼睜睜望著被憲兵用軍用吉普車押走的「父親的背影」。（三）回想陪著苦命的母親在台中市的中華路夜市擺設地攤，卻被店家們頻頻驅趕的乞丐模樣。…
至於「打架滋事」那方面呢？由於受到父親好勇鬥狠的血脈真傳，以及童年夢魘中血腥場面潛移默化的雙重影響，了然從初中起就一直過著如「年少輕狂時」一文中所談「刀光劍影、打打殺殺」的日子了…
本文最後要談的是「叛逆不羈、閉鎖心靈」與「心靈重整」的末三項…
西元一九七O年的夏末、初秋時節，了然帶著一隻簡單的行囊和一顆滿裝期待的童稚心懷，搭火車到台南並成為一名成功大學的 Freshman；正當我深深陶醉在自由開放、五彩繽紛的大學生涯，並讓自己像一塊乾涸多時的海棉般盡情啜吸著新知時，死神在一九七一年以近乎玩笑的手法帶走了然的母親，當時我以未滿二十歲的幼小年紀，一口氣概括承受了新台幣四十萬元的債務以及一對年僅七歲、三歲的稚齡弟妹…
母親出殯的那一天，靈堂就設在台中市大鬧區中正路旁的一條巷弄裡，當時街坊鄰居的耆老們七嘴八舌地教導我辦理喪事的某些重要禮儀！他們要身為亡者長子的了然依規定在一張桌子下方繞著它的四隻腳各跪爬一個圓圈圈… 我當場不解地詢問 Why？結果在場德高望重的多位耆老都答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們只是很 Serious 地告訴了然：「照做就是了，反正那是一個千古流傳、很重要的習俗禮儀！」…
從母親出殯的第二天起，了然就固定在身上穿了一件火紅的夾克，同時臉上帶著微笑進出我在台中的家，街坊鄰居們於是就七嘴八舌對著了然指指點點… 他（她）們當時的耳語當然是：「看看那個不孝的兔崽子！他的母親才剛出殯不久，他就穿起代表喜事的紅衣，還在高興微笑著呢！」… 知道了然當時為什麼要「身穿紅衣、面帶微笑」嗎？我從醫院的解剖抬用雙手捧著母親血淋淋內臟的那一刻起就下定決心，了然要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去向殘酷對待我的社會人群進行報復，也要全盤否定社會既存的所有一切…
我要把自己二十年來所學習、累積而得的「傳統禮儀、社會規範、價值觀」等等狗屁不通的垃圾知識全數丟棄！我要讓自己回到出生的原點重新思索人為何而生的謎團，也要 DIY 來為自己建立一套嶄新的價值觀標準… 當時了然「身穿紅衣」為的就是要向全世界宣告：「從今天起，我要以憤世嫉俗、叛逆不羈的姿態拋棄所有社會既有的傳統包袱，並以自己的思惟模式來建構一套全新的行事依據！」…
那「面帶微笑」又是為何呢？其實那是了然刻意演戲而送出的兩樣禮物，那根本就不是微笑而是嘲笑和冷笑！當時我的嘲笑是了然對街坊鄰居愚夫愚婦死守著莫名傳統的一項嘲諷回應，而冷笑則是我為著浩瀚穹蒼中云云眾生愚蠢無知的一種冷漠慨歎… 母親的遺體解剖後不久，台中地檢署一位年輕的檢察官私下邀我去中華路的夜市吃飯聊天，那位檢察官當時邀約的飯局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相當突兀而詭異的舉動，他在夜市的麵攤安慰了然：「今天你所面對的是財大氣粗的大型醫院，很多人可能誤會我們檢方因收受院方的好處而在偵查上有所偏袒，但是你可以放一百個心，我是個剛剛才上任、很有正義感的年輕檢察官，我一定會稟公處理你母親的案子！」半年後了然收到法院寄來的判決書，判決書上如此寫著：「經驗屍結果顯示，韓女士體內原本就有多項病痛，『胃出血』一項並非本案致命的病因，經多方審理本署判決醫院無過失。」了然看完判決書之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年輕檢察官的私下邀約就是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辦完母親的喪事之後了然回到台南的成大校園，當時我用了一整年的時光去靜思與母親逝世有關的種種事件，那包括有：「街坊鄰居們的耳語、年輕且富正義感檢察官對我的把玩、母親過世後鞋廠債主登門索債的嘴臉、鞋廠破產關閉後貼在我家大門口的法院封條」以及「年幼弟妹來日的撫養與教育問題」…
從那時起了然就再一次玩世地演出另一齣精彩的戲碼，那就是「閉鎖心靈」！我在自己的心靈四周高高築構起一道隱密而厚實的壁壘圍牆，那道圍牆只有了然才能夠自由進出，而它對街坊鄰居、童年玩伴、大學老師、死黨同學、枕邊紅粉的一干人等，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道堅實的鐵壁銅牆…
在成大唸大四的那一年，了然總算圓了那個想要自創禮儀、規範、價值觀的浩大心願，我把自己從生活週遭所接觸的「好壞、對錯、美醜、善惡、正邪」等事件小心翼翼、反芻細嚼地親身體驗著，之後了然就訂下一套特有的價值觀標準，並以她們來作為自己日後的行事準則；當那些準則與社會既有的規範教條有所悖駁時，我會選擇了然自創的準則來作為自己的行事依據，因為那些都是我「Follow My Heart、用心」去制定出來的，而所謂的「社會既有的規範教條」多半都是千古流傳「人云亦云、不知所云」的下三濫 Bullshit！那些我所自創的行事準則也成了後來造就了然「番勁、擇善固執、特立獨行、喜愛逆向思考、不按牌理出牌」等等 Characters 的重要因子…
成大畢業後，我原本計劃要背著一隻簡單的行囊全省走透透去思索「人究竟為何而生」的問題，當時了然的內心一直都在「至善、至惡」的兩個極端點打轉掙扎著！上蒼讓我背負數不清血淋淋的心靈夢魘，既然老天爺選擇遺棄了然，那正是我對社會進行報復、反擊的一個最佳時機！了然以聰明蓋世的天賦異稟再加上青少年時代血與淚的磨難與焠煉，我應該能夠很輕易將自己塑造成一名天才型、反社會的冷血復仇者…
隨後在入伍服役的兩年期間裏，我認真思索「人為何而生」的相關問題，也常在夜深人靜時捫心自問，上蒼送給了然的無情背負果真如孟子所言：「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當時在金門戰地濕褡褡的鵲山坑道裡，我用了十個月的時間把「泰戈爾詩集」全部抄完！在那段抄詩的漫長歲月裡，泰戈爾詩作中的稚真筆法一再衝擊著了然百孔千瘡的徬徨心靈，之後我心中無盡的恨就被一個「愛」字給慢慢吞吃化解了…
在金門服役的最後半年裡，彭育文旅長要我以上兵的身份對著數十名旅部的高階軍官作傳道、授業、解惑式的演講，當了然站在鵲山後山的山丘平臺侃侃而談說著「愛因斯坦、反宇宙、聖經與 UFO、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代表地殼底下另有一個世界」等等的故事時，台下數十雙眼睛裏所流露出的殷切與感佩，終於讓我擺脫「童年夢魘、叛逆不羈、閉鎖心靈」的層層枷鎖…
原來老天爺一直都是有預謀地以連串的苦難試煉著了然，一個年僅二十出頭乳臭未乾的小兵以不準備教材、即興式的傳道演說，竟然能讓一大群叔伯級長輩的高階軍官聽得個個目瞪口呆！了然幼年時期傷痕纍纍的心靈創痛以及之後加諸於自身的一連串苦難折磨，不也正是他日後具備「睿智、慈悲、正義、膽識」種種特質的驅動力來源？如此看來，了然應該不算是一個被上蒼所遺棄的社會邊緣人？…
退伍後我從台中帶著年幼的弟妹到高雄去工作，從那時起了然就把自創的行事準則一一作了實務上的驗證與應用，也逐項進行「Trial & Error、嘗試與錯誤」式的修正… 在接下來的人生旅途中，了然扮演心理醫師的角色為自己作了一長串的心理輔導，隨著年歲的增長，我也終於逐漸擺脫心中的長年陰霾並完成了自己的「心靈重整」…
我最後為自己選擇了「至善」的那一條路…
留言列表
